这个世界,越来越不可测,在变动的乱世,如何胜出?索罗斯过去五十年里,每逢乱世,就是他出击的时刻。索罗斯认为,虽然99%的时间,世界依照常理运作,但每当1%的意外发生,其冲击将远超过过去的99%。“而我,只对那出现变动的1%市场感兴趣。” 索罗斯(George Soros),著名的金融巨鳄,被《经济学人》称为“击垮英格兰银行的人”。一九九七年,他在亚洲金融风暴中,扮演扣下扳机的角色,成为各国央行的头号敌人,被美国《商业周刊》喻为“动摇市场的人”。 然而,也因为他总能从乱世中获利,他被《机构投资人》杂志封为“全球最杰出的基金经理人”。他操盘的量子基金(Quantum Fund)至今四十年,平均年报酬率超过30%,更曾经创下累积十年高达3365%报酬率的纪录。 五十年前,他只是个无名小卒,因身为犹太人,从小被纳粹迫害,饱受战火洗礼。在英国求学时,为了求生存,他曾经担任油漆工、洗碗工、泳池救生员等工作,最穷的时候,甚至得靠客人留下的残羹剩菜果腹。 然而,根据今年三月全球富豪排行,索罗斯身价超过90亿美元,是全球百大亿万富翁之一。 从无名小卒到世界巨富,这一切,源自于他求生的本事。他擅长与不确定共处,并从中获利。“我特别长于侦测,及应付远离均衡的状态。”他自剖。 现在,请就座,索罗斯将亲自向《世界企业家》[bossline.com]的朋友们传授乱世求生的5堂课。 第一课:现在是超级泡沫的顶点 目前的危机不同于1980年代以来,只影响部分特定金融体系的周期性危机,譬如1997年的新兴市场危机、2000年的科技泡沫。它不限于特定的公司,或特定部门,而是让整个体系陷入崩溃的边缘。这是从1930年代经济大萧条以来,最糟的金融危机。 这是一个时代的终结。美国做为主宰力量的长期稳定时期将结束,以美元做为国际货币信用扩张的时代也结束。我预测未来会有一段政治与金融的不稳定。 这场危机源自于两个泡沫的破灭:一是房地产市场的泡沫,另一个则被我称为较长期的“超级泡沫”(super bubble)。更复杂的是,这两个泡沫并不是分开独自发展。目前的危机,是超过二十五年形成超级泡沫的顶点。 这个超级泡沫结合了三个趋势,每一个趋势都有其缺失。第一个是信用不断扩张的长期趋势,第二个是金融市场的全球化,第三个是金融创新加速。第一个趋势可以回溯到1930年代,第二、第三个趋势则奠基于1980年代。 有些人认为,次级房贷危机只是孤立现象,其实是欠缺对状况的正确了解。次级房贷危机只是扳机,让超级泡沫走向破灭。现在情况继续恶化中,因为金融产业的状况持续恶化,对经济层面的影响也还没完全反应。 不过,大多数的信用紧缩,预期会在短期内发生。对冲基金与银行正全力降低财务杠杆,一年内应该可以完成过程。比较好的指标是美国房价,观察房价是否稳定下来,那是一个很好的观察指标。 目前最好努力工作,好好存钱。如果截至目前,你的投资还没出问题可以继续,否则在当下,保有现金是最好的。 第二课:我的成功来自于认错 现代人花了许多时间,沉浸在电视秀、电玩及其它娱乐形式的虚拟实境之中,很难对现实(指变动、不确定)产生敬意。但是,如果你无视于现实,现实终究会赶上你。 要面对现实,体认错误是其中最重要、也最困难的一步。多数人以为,认错是羞耻的来源;但实际上,只要能体认“不完美的理解”(imperfect understanding)是人类的常态,就不会觉得认错有什么好丢脸的。 认错的好处,是可以刺激并增进批判力,让你进一步重新检视决定,然后修正错误。我以承认错误为荣,甚至我骄傲的根源来自于认错(to recognize mistake is my source of pride)。 在现在这个反常的年代,经常遭遇的状况是,你体认到自己犯了错,但同时又必须做决定、必须有所行动,更让环境充满不确定性。而人们害怕不确定,总会不自觉的逃避,再加上有各种意识形态可以帮你逃避不确定性。看一些权威,无论是神权或威权,总要告诉你怎么做,让你可以逃避不确定性。 我有认错的勇气。当我一觉得犯错,马上改正,这对我的事业十分有帮助。我的成功,不是来自于猜测正确,而是来自于承认错误。 因为在不确定的年代,你需要有批判思考力,并且诚实的认错。我在事业上一直承受极大风险,如果不认错,铁定老早就被干掉了。 有好几次,如果我不撤出我的部位,就会一无所有,因为我使用融资、扩大杠杆倍数,尽管没有用很多,但如果方向看错,这些融资的部位足以让我失去所有。曾经有好几次我濒临一无所有的边缘,如果我不采取行动,马上变得一无所有。 好比在一九八七年股市崩盘,我输了很多钱。现在想起来,我当时把手上的部位出清,也不见得是对的决定,我也可以放在那里不要卖,但是生存下来是更重要的。有句俗话说,留得青山在,不怕没柴烧(he who runs away lives to fight another day)。 我知道我会犯错,这让我想到就充满不安全感。不安全感让我保持警觉,永远准备好修正错误。无论对别人或我自己,我都非常挑剔又批判。但是既然我这么批判,同时也很容易释怀(forgiving)。如果我不懂得谅解自己,就没办法认错。一旦我们都能够体会,“不完美的理解”是人类既存的限制,犯错也就没什么好丢脸的,只有无法改正错误才是羞耻。 尤其在事业上,我们的成功往往取决于投资能力,凭恃着优秀的投资能力,以说服外人:我的看法正确,因此相对来讲,要认错非常痛苦,等于否认自己的能力。 赔钱时,我也很受伤;赢钱时,我一样很开心。否认自己的感受,是最自我毁灭的事情了。一旦你警觉到你的感受,你可能不觉得有必要表现出来,但有时候,特别在你遭受极大压力的时候,隐藏感受,会让你的压力更忍无可忍。 我记得在事业初期,有一次我把我自己账户里的钱都赔光了,但我必须继续工作,装做没发生任何事,那个压力大到,午餐后我几乎无法回去上班。这就是为什么我鼓励同事分享彼此的问题,只要他们表示有任何问题来找我,我都非常支持。 第三课:学习如何承认成功 量子基金前十一年都未亏损,但在1981年首度亏损超过20%。我当时极度成功,但是我否认我的成功。我每天工作得像一条狗,但每天都在担心我的成功会危害我的成功,会让我放弃不安全感。那我得到什么回报?钱!钱!钱!更多的钱,更多的责任,更多的工作,也有更多的痛苦……。基金规模当时已经到一亿美元,个人财务在二千五百万美元之谱,而我却濒临崩溃,这完全没有道理……。 后来,我决定接受现实、跟成功共处,即便接受成功意味着我要停止成功,毕竟我的成功有赖于自我否认、自我批判,以及自我折磨的态度。也许我会宰了生金蛋的鹅,但如果我活得越来越惨,会生金蛋有什么用?我必须学习享受成功的果实,否则全部努力都是一场空。 我改变了我的态度。我接受我成功的事实,我放弃了不安全感,完全接纳放弃不安全感可能带来的危机。接下来就是一个狂乱的阶段,那时吉姆‧罗杰斯(《世界企业家》[bossline.com]编按:Jim Rogers,当时量子基金的合伙人)离我而去,也跟第一任妻子离婚。 那段时间,我独自一人经营超过一亿美元的基金。我刻意放松过去对投资的一些限制,但讽刺的是,基金报酬率是难以想象的高,接下来的两年,基金规模每年成长一倍;两年后,基金从一亿美元变成四亿美元。 我当时正在找与我分担操盘任务的基金经理人,可是找不到,于是我开始寻找一个可以负担全部责任的人,结果没想到,我自己的内在危机变成了公共事务。只要我跟越多人谈过,就越多人知道我心里遇到什么麻烦,然后我心情就越糟。 传言四起,都说我面临危机,然后我做错一件事:当我寻找基金操盘手的时候,并未停止操盘。我实在应该把基金放一旁,然后重整基金管理,但我在操盘的时候仍在面试别人。 基金有史以来第一次亏损。我立刻通知投资人我碰到什么问题,让他们决定是否要赎回。在1981年9月,基金报酬率变成负26%,面临大量赎回,基金被赎回五成。这是基金与我之间的内部矛盾,最后基金亏损,当年亏损22%。 过去我害怕承认成功,是因为担心破坏我的不安全感。一旦你把成功当成理所当然,你就卸下心防了。现在,你必须知道自己成功,同时还能让自己免于麻烦。 但在那段时间,我的人格有很大的改变,我克服了极大的罪恶感与羞耻感。有段时间我还求助于心理分析师,一想起我会躺在咨询室的躺椅上,就觉得自己很肤浅,虽然一周才两次。但还是很重要的过程,我坦白了我的想法,慢慢承认自己无法接受成功的理由根本说不过去,然后我可以跨越这些想法。 有一次我嘴巴里长了一个结石,好痛,医生开刀把它拿出来,更痛。那颗结石是圆的、很硬,我把它保留下来,因为它是痛苦的来源。几天以后,我察看它,结果石头已经化为尘土,原来它的成分是钙,只要一风干,就随风而逝。同样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,一旦把危机摊在阳光下、讲出来,问题就解决了。 我觉得自己好像完成了某件事情,成为一个好相处的人。我相信我的第一任妻子和第二任妻子,对我的观感一定截然不同。 第四课:不安全感让我有纪律 使用杠杆,必须非常谨慎计算自己将面临多少风险。如果你使用杠杆,记得要跑得快一点,否则不要用。如果你不使用杠杆,你投资时所面临的时间轴,可以拉长一点,但如果你使用杠杆,必须要注意短期风险。 做为一个审慎、甘冒投资风险的人,最需要的就是纪律,而每个人的纪律不同。我的纪律就是深刻的不安全感,足以让我在问题爆发前提早反应。假使我没有这样纪律,我必须跟其它人一样认真的照表操课,但那绝非是我强项。 我们使用指数期货,有时用来避险,有时提高部位,但不太使用选择权,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将选择权的风险,算进我们的风险承受度中。当你买选择权时,你会付给专业金融机构极高的手续费,拜托他们提供杠杆给你,但同样的结果,我们只要用手上的证券去抵押就有,而且便宜许多。 我是个很老派的人,而且我对不确定非常敏感。现在的避险基金经理人,相信并使用时下流行的工具做为风险控管,实际上面临的风险比我当初所面对的更多。 我对于目前金融危机的批判之一就是,市场上错误的原理和推论,引导人们设计了无法估算风险的过当金融商品,好比担保债权凭证(CDO)等等,无法评估不确定性。 第五课:先进场、再评估 投资之前,我会预先有一套假设,根据假设判断未来事件怎么发生,然后提出一套论点,也算是一种想法,然后挑选符合假设的投资环境。 进场后,我会比较实际情况和论点之间的差异,进一步检验原先的假设。这其中牵涉到直觉,但我还是有一套理论架构的。 当现实与假设有所偏差,我会运用批判思考,找出偏差的原因;我或许会调整投资主题,也有可能找出突然出现影响的外力因素,所以最后有可能是加码,而非卖掉。 我寻找每个投资主题里的错误,找到了,我就再度安心;当我只看到正面因素的时候,我才担心。 对于市场不愿接纳的投资主题,我特别注意,通常这些都是最强劲的趋势。记得这句话:“市场总是在忧虑之墙上攀爬”(the market climbs on a wall of worry)。 为什么大部分业余投资人把钱交给专业经理人?但有时候专业经理人也未必好。我想很多业余投资人仍然可以学习,然后培养更高竿的技术,可以做得更好。 但最重要的是,投资人千万不能成为一个赌徒,如果投入全部的家当,风险很高。你先做好功课,然后投资一部分,但拿来投资的部分,绝不可影响你的生活基础。好比如果你是一个医生,或者经营餐厅,你有固定收入,然后存起固定收入的一部分。一旦你能累积更多存款,你就可以冒点风险投资,但是不要做得太过分。 普遍来说,我都是“先进场、再评估”。 我总是在寻找趋势的破绽,赶在趋势转变之前先找到问题,并提早转变做法,因此能够很安心的持有手中的股票。反过来说,有时候我们发觉原先的论点已经错得离谱,也会尽快退场,先出场再说。 当开始赔钱时,我变得格外小心,就可以降低风险。能够彻底做到停损,我觉得要靠纪律加上经验。 我自己没有标准停损流程。如果事情发生跟我预先想的不一样,而我也知道原因,并且也不影响原先的假设,这样的损失反而成为额外的机会,我便会增加部位而非停损。总之,我要知道亏损的原因。 可能我的部分只受伤2%,我就开始减码,我停损动作很快,但也很快再开始行动,加码或者再度停损;然后我如果再错,再砍2%,但我不会让自己一次赔钱超过20%,通常我也不会犯那么大的错误,如果我错了八次,我就放弃了。因为如果我赔到20%才砍,那实际损失可能会高达30%。 每个人都很难避免贪婪,贪婪是天性,不用担心。尤其像赚了很多钱、打赢很多投资战役。:我也很贪婪啊。我通常都做太猛、做过头,然后受伤,然后才降低部位。所以当我成功,我通常寻求更大的风险,直到我风险太过,受了伤,再回来。 我不设停利点。因为很难知道什么时候才足够。获利了结的原因,通常都是因为有比旧想法更好的新想法出现,然后我就把持有一段时间、已获利的旧部位卖掉。这就是我控制部位的方法。如果我没有更好的想法,我极有可能会原地不动。 【量子基金】 索罗斯担任经理人时间长达40年,现在规模约130亿美元,其中索罗斯家族资产占了5成以上。 量子基金成立于1969年,前身为“双鹰基金”,是一档针对海外投资人设计的对冲基金。1973年,索罗斯与吉姆‧罗杰斯(Jim Rogers)合伙成立索罗斯基金管理公司,并撷取量子物理学家海森堡(Werner Heisenberg)的「测不准原理」,将基金更名为「量子基金」。该基金针对美国以外的海外投资个人募集,最低购买金额为100万美元,人数以99人为限,第100名投资者是索罗斯自己。 量子基金的操作风格是“随市场情况而定”,没有固定操作原则,依照索罗斯个人操作取向分为3个时期。1969到1981年,操作风格谨慎,投资标的以个别公司和产业为主;1982到2000年,采用“3D到5D立体战术”,也就是布局即将发生转变的市场,以及连带受影响的市场,一次投资3到5个目标。 2001年以后,索罗斯重心转向慈善事业,量子基金停止募集,转型为“量子捐赠基金”,操作风格转为保守稳健,由长子、次子担任投资长与执行长。 |